从敦煌到犁靬」浙江大学新获丝绸之路研究外文文献展（一）

      

　　提起丝绸之路，有两个西方人的名字是绕不过去的——英国人斯坦因和法国人伯希和。20世纪初，俩人进入敦煌，除了带走大量文物之外，也对当地进行了细致的地理、考古调查。回到欧洲后，文物被学术机构珍藏，而他们的报告，则震撼了学界。

        

　　尽管这些“探险者”的角色始终不那么光明磊落，但从学术层面来看，其留下的记录具有无可取代的史料价值。斯坦因首次高清晰发布的敦煌佛画绘画图录，和他的三次敦煌考古报告，都被视为研究敦煌最重要的基本资料；而伯希和与他的摄影师努瓦特在《敦煌石窟》中记录的石窟原貌，今天许多已经消失，只能从书中追寻其原貌。

        

　　5月18日至9月30日，这些珍贵重要的图书，将在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基础图书馆的《从敦煌到犁靬：浙江大学新获丝绸之路研究外文文献展（一）》中展出。

      

　　171本外文图书　包含大量珍本

 

　　展览共精选图书171种，重点展示37种。其中的部分珍本，换作过去，我们或许只能在哈佛大学图书馆这样的学术机构里才有机会见到，是全球仅存的几部之一，或中国大陆唯一。

        

　　四年前，浙江大学开始筹建艺术与考古图书馆，这些图书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在全球范围内觅得的。目前，浙大关于丝路专题的外文图书收藏已达到5000余种，70%以上是第一次被大陆高校收藏，构成了目前大陆高校最成体系的丝路研究外文特藏。

        

　　最重要的四套，分别由四位国际重要的学者建立——哈佛大学中亚考古学家兰博－卡尔劳夫斯基教授，波伦那－拉文纳大学（意大利）中亚西亚考古学家窦西教授、宾夕法尼亚大学伊朗考古学家戴森教授，德国考古院已故古典地中海考古学家格林教授。这些藏书系统体现了他们所在领域近百年来的重要研究成果。 

        

　　平日里，这些珍本被细心珍藏在浙大很古典气的外文书籍特藏室里。展览前，浙大文化遗产研究院的缪哲教授为我们展示了一部分。这些书在出版时就已是重要的学术资料，大多是大部头的样式，古典而考究，书籍装桢、印刷水平等细节，代表了当时的最高水准。同行数人，仅由缪哲教授一人来代表翻阅，当然，要先戴上棉手套。

         

　　来简单介绍几种：

         

　　法国学者伯希和的《敦煌石窟》，1920年－1924年初版于巴黎

         

　　1908年，伯希和进入敦煌莫高窟，除了挑选藏经洞文书与佛画外，还对石窟进行了编号、测绘和记录。他的摄影师努瓦特拍摄了石窟壁画，伯希和本人则抄录了壁画题记。《敦煌石窟》就是努瓦特的摄影记录，内容为伯希和记录的第1-182窟的外景、洞窟彩塑和壁画，368张图版，对北魏至北宋时期莫高窟，做了全面系统的记录。这套书记录的石窟原貌，今天许多已消失，因此有无可取代的史料价值。

▲伯希和《敦煌石窟》，巴黎，1920-1924，初版，6册。

 

　　英国学者斯坦因、宾雍的《千佛：中国西陲敦煌石窟寺的佛教绘画》，1921年初版于伦敦

       

　　斯坦因劫自敦煌的文物中，以盛唐至北宋的绘画最著名，其中包括绢本、麻布本与纸本绘画，以及幡画、刺绣画及锦织等，总计约500余件。1921年，斯坦因拣选其精品，印成对开精美图录《千佛》。图录由48幅单页图版与一册文字构成。撰文者宾雍在图录中，对作品材质、技法、造型风格与图像学内容做了辨析。这是敦煌佛画的首次高清晰发布，也是敦煌学研究的基本史料。初版限量。       

▲斯坦因、宾雍：《千佛：中国西陲敦煌石窟寺的佛教绘画》，伦敦，1921，初版。
 

▲千佛洞壁画

 

　　德国学者勒考克的《高昌：皇家普鲁士探险团吐鲁番考察收获图录》，1913年初版于柏林

 

　　1905年德国第二次吐鲁番探险成果之一。考察中，勒考克大肆割取了石窟壁画，这本书就是本次考察的报告，内容包括吐鲁番地区的壁画、雕塑、织物与古文书等。这本书代表了20世纪初德国最高的印刷水平。勒考克割取的大幅壁画后保存在德国东亚博物馆，二战中被盟军炸毁。因此，我们只能在此书的记录里，追寻这些壁画的原貌。

▲勒考克：《高昌：皇家普鲁士探险团吐鲁番考察收获图录》，柏林，1913，初版。

 

　　阿富汗史官布尔汗丁－库什卡奇－汗的《阿富汗卡塔干省与巴达克山省的调查报告》，1924年出版于喀布尔

        

　　这本书对古代丝路地理、考古及20世纪初阿富汗脱离英国独立时期的历史，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其波斯文原版，除浙大所藏外，全球仅存两部，分藏于哈佛大学与伦敦亚非学院，但两者皆缺少最后四页，浙大所藏此册是目前全球已知唯一完整的一部。

▲ 布尔汉丁-库什卡奇-汗：《阿富汗卡塔干省与巴达克山省的调查报告》（波斯文），石板，喀布尔，1924。影印本，Marguerite Reut法文译本，法国国家科学研究中心出版，1979。

 

　　考古调查和报告　还原真实可靠的“丝绸之路”

        

　　有心的观众会发觉，这些书大多图文并茂，还配有细致的数据——它们与普通书籍有所不同，更确切的“身份”，是考古调查或报告。 

        

　　这正是这些书籍足以呈现一个丝绸之路主题文献展的缘故。

        

　　传统意义上的丝绸之路，即绿洲丝绸之路，经由中国敦煌，结束于埃及的重要港口亚历山大里亚（或即《史记》中所称的“犁靬jiān”），开通于公元前2世纪张骞在西域的探险，持续近千年后，又因唐代政权在西域的结束而关闭。

        

　　在这段历史中，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崛起和并立起地区性帝国，迎来了第一次“全球化”的时代。所谓“丝绸之路”，就是这全球化时代文明交流的主干道，往来其中的，既有人员如使臣、士兵、商人与僧侣，也有人员所带来的观念如佛教，商品如西方织物、中国丝绸、印度香料、波斯金属器、与中亚良马、黄金、宝石、地毯、挂毯等。此后，任何一部关于世界古代文明的叙事，都绕不开丝绸之路。

▲ 丝绸之路

 

　　概而言之，绿洲丝绸之路东起于中国内地（长安、洛阳为中心），西行进入敦煌后，便于新疆（南疆）岔为两路，一循天山南麓（所谓丝路北道）、一循昆仑山北麓，绕罗布泊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边缘而行。在北经吐鲁番与库车、南经楼兰与和阗等绿洲城邦后，两路交汇于新疆最西端的喀什。由喀什而西，越帕米尔高原，丝路又岔为两路：一从西北进入中亚撒马尔罕（Samarkand）与索格底亚地区（Sogdiana），一由西南进入阿富汗中南部、印度与巴基斯坦北部。交汇于伊朗后，丝路复西行，在伊拉克的境内，横渡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进入丝路西端的门户——杜拉–欧罗普斯（Dura–Europos）。由此再西，便可到达丝路西端最重要的贸易中转地——今叙利亚境内的帕尔米拉城（Palmyra）。由此西行渡地中海，便是亚平宁半岛的罗马；北行越小亚细亚，可到达土耳其的安条克（Antioch）或伊斯坦布尔（Istanbul），前者即东汉甘英所至的“条支”；由此南行，便是埃及的亚历山大里亚港，——此或即《史记》称的“犁靬”（本展览题目的“犁靬”，即取义于此）。长达数千公里的绿洲丝绸之路至此结束。

       

　　东西方文明在丝绸之路交汇中发生的历史事件，远比家喻户晓的张骞出使西域要丰富，但因为文献记载少而模糊，要还原关于丝路的历史细节，主要依赖于考古调查和发掘。

 

　　此次展览，便选择丝绸之路最重要的沿线绿洲城市，用这些城市的考古报告，来勾连起真实可靠的丝路历史与文明——它们都是丝路历史与文明发生的主要地点，19世纪以来迄今的丝路考古，也主要集中于这些城市的遗址。      

▲波斯波里斯遗址
 

▲塔齐布斯坦遗址
 

▲塔齐布斯坦遗址中的雕刻

             

　　你也许会问：为什么这些书都是外文，而没有中文？这是另外一段历史。

        

　　近代丝路沿线的考古发掘，起步于19世纪，主要由西方发达国家如法、英、德、美的考古机构主持。在中国新疆地区，最初的考古调查也由西方人启动，如英国人斯坦因。后来，西方与日本探险家也进入新疆，做了规模不等的调查、发掘与劫掠。

        

　　所幸的是，这些文物后皆移藏于欧美与日本的公营机构，为学者、公众所利用。

          

　　中国完整的考古系统，是在新中国建立不久建立的，至此，外国人主导中国丝路考古的局面，终告结束。

        

　　经过一百余年不同国家考古学家的探险、调查与发掘，湮灭千余年的丝路历史，才开始呈现一个大体清晰的轮廓。

▲昔日莫高窟：伯希和探险队所摄
 

▲伯希和在敦煌藏经洞
 

▲敦煌莫高窟外景：俄国奥登堡考察队所摄

 

　　今天当我们谈论丝路时　我们在谈论什么

        

　　今年年初，大英图书馆中国部前主任伍芳思（Frances Wood）在杭州开了一场讲座，名为《丝绸之路与敦煌文献的西方视角》（讲座实录见今日第三条），在讲述生动而有趣的细节前，她特别强调了“西方视角”这四个字，提示我们，看待丝绸之路，不同文明、地域、国家、人，认识都有所不同。

        

　　更重要的提示在于，今天，我们如何看待丝绸之路，以及丝绸之路中的中国。

        

　　很多人或许并不知道，“丝绸之路”这个名字，便是一种典型的西方视角，它发自19世纪的德国学者李希特霍芬。自古希腊以来，中国就以“丝国”著称，在李希特霍芬自幼熟读、奉为经典的拉丁作品里，就记录了罗马上层对丝绸的狂热。

        

　　但在丝绸之路上，与丝绸一样重要的，还有宗教以及商业中的香料、金器、黄金、宝石等等，甚至，对于中国而言，更为重要的是来自中亚的良马，因为它赋予了汉朝扩张的能力。因此，从重要性而言，这东西交通的网络，可以有不同的命名。

         

　　缪哲教授指出，“丝绸之路”的命名，正是著名学者萨义德所称的“西方对东方规训”的一种。他请读者试为“丝绸之路”改一名字，如“佛教之路”或“良马之路”，来体会一下它所带来的文化心理的暗示。

        

　　还应当看到的是，丝绸之路在作为中西之间的文化链条之外，与地缘政治的密切关联。由西方主导的学术考察，其出发点往往无法摆脱和政治的关联。

        

　　反观自身，近二十年来，中国对近东与中西亚的影响，经济上日剧，但考古的边疆及其所带来的知识的边疆，并没有随经济边疆的扩展而扩展。

        

　　所以，今天，当我们重新谈论丝绸之路时，文化学者的视角，是一种新的启发。 

        

　　展览由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博物馆、浙江大学图书馆和浙江大学“一带一路”合作与发展协同创新中心主办。为了增进公众了解，浙江大学艺术与考古博物馆的专业人员精心编写了六十页的小型图录（附有171本展览详细书目）。

▲展览图录

封面为《佛教誓愿图》，吐鲁番伯孜克里克石窟第20窟（德国队编号第9窟），被勒考克揭走，二战中盟军轰炸柏林时被毁壁画之一。出自勒考克《高昌》。

 

　　在展览图录的序言中，浙大副校长罗卫东说，展览在浙大校庆118周年期间举办，有其特殊意义—— 丝路文明，特别是敦煌学研究，几乎伴随了浙江大学118年的办学历史，常书鸿、向达、姜亮夫、蒋礼鸿几代学者薪火相继，取得了称誉学林的辉煌业绩，展览既是对这些前辈师长的纪念，也对师生和校友作了一次相当有意义的丝路文明教育。

        

　　浙江大学计划自今年起，连续举办三次以丝绸之路为主题的外文文献展。继本次第一回绿洲丝绸之路研究的文献展后，今后将陆续推出以海洋丝绸之路、草原丝绸之路研究为主题的文献展。敬请公众关注。

 

　　从敦煌到犁靬－浙江大学新获丝绸之路研究外文文献展（一）

 

　　开幕时间：2015年5月18日（周一）14:00

 

　　开幕地点：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基础图书馆一楼大厅

 

　　展览时间：2015.5.18-9.30（7.12-9.15暑假期间周一至周五上午开放）

 

　　展览地点：浙江大学紫金港校区基础图书馆二楼外文特藏室

 

　　展览内容：展品选取浙大丝路图书特藏，共展出171种，重点呈现37种，其中包含大量珍本，语种包括英、法、德、意、俄、日、波斯及少数中亚语言。展览分中国、中亚、阿富汗、印巴、伊朗、叙利亚/地中海东岸共六段展线，始于丝路重镇中国敦煌，结束于埃及重要港口亚历山大里亚（此或即《史记》所称“犁靬jiān”），通过近百年丝路重要考古地点发掘报告与研究的呈现，概括介绍绿洲丝路一千年的历史与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