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我在旅途中写过一篇《尖底瓶的用法》，从埃及和两河流域考古发现的图像和实物，讨论过尖底瓶是如何放置和运输的。我引用过埃及新王国时期的一副酿酒画面，画面上有两只硕大的尖底瓶放置在算盘珠一样的草垫上，我推测如此低矮的草垫，难以支撑尖底瓶的重量，认为不大可能是写实的画面，而是一种艺术的再现（《中国文物报》2006年1月10日第7版）。后来发现，类似的画面，在图坦卡蒙时代（公元前1332－1322年）的埃及还有一些，而且尖底瓶不都是放置在草垫上的，更常见的是放置在一种特殊的架子上。比如有这样一幅画面，在祭桌的下方，放置着四个盛酒的尖底瓶，尖底瓶插在柳木条搭成的木架上。据说这样的尖底瓶上还要写明酒的年份、葡萄园和葡萄酒商的名字，也还要写上酒的质量（图一）（Cyril Aldred, Tutankhamun’s Egypt. Charles Scribner’s Sons, New York, 1972, pp. 14-15）。还有一幅画面，表现了阿赫拿吞时期（公元前1379—1362年）一个外来的叙利亚人和他的妻子，正在埃及人的侍奉下饮酒的场面。盛酒的尖底瓶也插在一个木架上。那个叙利亚人用苇子做成的吸管饮用尖底瓶里的酒（图二）（同上书，第60页）。 这个样子的尖底瓶，体形巨大，难以搬动，多是用来盛酒的。

 

    古希腊也用很多尖底瓶。我在一本描述古希腊人社会生活的书里，也看到过尖底瓶的身影。有一幅陶器表面的画面，表现的是公元前六世纪希腊妇女头顶尖底瓶运水的场面，画面的左侧，竖立着两个尖底瓶，正接喷泉的流水，右侧第一对妇女，头顶上放置两个草垫，等待把接满流水的尖底瓶放在头上；她们右侧的几个妇女，已经把尖底瓶放在头顶的草垫上。整个画面栩栩如生，颇有动感（图三）（The World of Athens: An Introduction to Classical Athenian Cultur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4, p.80) 。这个样子的尖底瓶，体形较矮，容易搬动，跟仰韶文化早中期的略似，只是尖端更圆钝些。

 

    古希腊的尖底瓶不都是盛水的，更多用来盛酒或其他液体。有一个公元前五世纪的绘画，表现一名妇女右手操瓶，正往燃烧的祭坛之火上倾注某种液体（图四）。往祭坛上供放祭品或者往地上灌注葡萄酒、奶和橄榄油，是古希腊一种常见的祭祀行为（同上书，第107－108页）。浇在祭坛之火上的液体，想来不是葡萄酒就是橄榄油吧。

 

    古埃及汲水用的尖底瓶，是大敞口的，口两侧有两个环耳（同前引Aldred书，第18页）（图五），这个样子的尖底瓶，估计是为了汲水和倒水的方便。它跟仰韶文化的某些尖底缸略似，却与我们常见的小口尖底瓶有很大区别。如此看来，不管是盛酒、盛水还是为了汲水，尖底瓶的尖底都有其实用的价值。考察它的用途，除了参考图像，观察它外部的使用痕迹，也许还可以根据内部的残留物分析，加以具体认定。

 

 

图一、埃及新王国时代的尖底瓶插在木架上

（采自Cyril Aldred, Tutankhamun’s Egypt. Charles Scribner’s Sons, New York, 1972, pp. 14-15.）

 

 

 

图二、图坦卡蒙时代的叙利亚人用吸管喝尖底瓶里的酒

（采自Cyril Aldred, Tutankhamun’s Egypt. Charles Scribner’s Sons, New York, 1972, p.60.）

 

 

图三、古希腊妇女用尖底瓶装水

（The World of Athens: An Introduction to Classical Athenian Cultur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4, p.80.）

 

 

 

图四、古希腊妇女把尖底瓶里面的酒或者油浇在燃烧的祭坛上

（采自The World of Athens: An Introduction to Classical Athenian Cultur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84, p.80.）

 

 

图五、古埃及时代的桔槔，尖底瓶用来从井里提水

（Cyril Aldred, Tutankhamun’s Egypt. Charles Scribner’s Sons, New York, 1972, pp. 14-15.）

 

 

原刊《万象》2008年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