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夏鼐先生鉴定洛阳出土东罗马金币的信

　　近来整理书房，在一沓信札中看到一封用毛笔书写的信封，抽出信纸，细读一遍，于是回想起20 多年前发掘唐墓时出土东罗马金币的情形和请夏鼐先生鉴定的经过。

　　1981 年4 月，位于洛阳龙门东山北麓的龙门煤矿因地下蕴煤掘尽而转产，拟利用优质地下水资源改为洛阳龙门啤酒厂。建厂初期裁山平场，爆破施工，点放排炮。其中一炮声音闷哑，工人预感问题，扒土探视，一批唐三彩砸倒于地，这炮炸塌了一座土洞墓。工厂保卫干部当即收集部分文物妥为存放，保护现场，同时电话报告市文物工作队。文物队即派赵振华前往调查发掘，清理出唐三彩、白瓷、钱币等随葬品129 件和一批石刻。数日后文物全部运回，进一步整理修复。蒋若是等考古学者认为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洛阳发现的随葬文物最为丰富的一座唐墓。墓志记载墓主安菩为西域安国人，唐朝廷定远将军、六胡州大首领，葬于景龙三年（709 年），其子安金藏两唐书有传。因墓主人身份特别，有绝对纪年而益显重要。为及早向学术界公布材料，文物队让我们共同整理，撰写简报。随葬品中有一枚圆形金币，两面有人物和外文字母，是洛阳出土的第一枚外国金币，前所未见。在研读了夏鼐先生研究外国钱币的有关论著后，知道这可能是一枚东罗马金币而不晓其详，就萌生了请夏所长鉴定的想法。于是，给夏所长写信，汇报墓葬发掘情况、金币发现经过，恳请鉴定。由于与先生素昧平生，就去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洛阳工作站找熟识的高天麟先生，请他返京时将信和有关资料顺便带上，面交夏所长，以示诚意。

　　次年初，高先生返京述职。他在1982 年1 月6 日给我们写信说：“两位托我捎给夏所长的金币照片和拓片以及书信，我于到北京的第二天就交给了夏所长。夏所长对您们的请求非常重视，在听完一天的全所工作汇报之余，给您们查资料并立即回了信。今天傍晚他对我说，他已给您们写了回信，我才知道上述情况。”没想到夏所长如此认真，炽热的话语使人铭感五内，同时收到了夏所长的亲笔信。夏先生于百忙中抽暇鉴定，解释外国古代钱币之谜。他说这是一枚东罗马皇帝福克斯的铸币，其铸造年代为公元602 ～ 610 年。为了便于我们理解，在信上随手绘出圆形金币正面的人像与文字，背面的十字架图案与文字，打箭头写说明。引用外国钱谱，注明先后版本页码，严谨而精确。并指示我们撰写简报，公布材料。后来我们撰文发表于《中原文物》1982 年第3 期，新资料引起学术界的关注，引发了一批研究文章。

　　时隔20 多年后公布这封学术信件，我们从中看到老一辈学者学识渊博、治学严谨和事不隔夜当天做好的朴实学风。同时也看到了夏所长为保护国家的文化遗产，长期和各种破坏文物的错误言行作坚决斗争的精神。正由于此，才使我国的文物保护工作取得显著成效。现代中国考古学的奠基人之一、尊敬的夏鼐先生（1910 ～ 1985）辞世21 周年了。捧信思人，铭记教诲，激励我们为文物考古事业奋发工作。

　　（本文由孙莉、柴丽丽摘编自 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 编著 程永建、周立  主编《洛阳龙门唐安菩夫妇墓》之“结语”。内容略有删节、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