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布瑞·普日特

　　美国佛罗里达大学

　　费伦·卡斯蒂略·卢汉

　　秘鲁特鲁希略国立大学

　　在古代世界，不同的社会都会把人和动物作为牺牲。在秘鲁的前西班牙时代，仆从和牺牲的动物随葬在坟墓中，来陪伴过世的重要人物；在纪念性建筑中将其作为奉献物埋葬；在主要的礼仪中心将其作为公共仪式牺牲。在万查基托拉遗址（也称为“ 格拉马罗特 A”）最近发掘的结果证明了公元1450年奇穆国有大量使用儿童和骆驼作为牺牲的行为。

　　在公元11-15世纪是奇穆国最强盛的时代，它统治者广阔的秘鲁海岸。在它最鼎盛的时期，它的疆域北至现在秘鲁和厄瓜多尔的边界的沿海山谷，南到秘鲁的首都利马的沿海山谷，覆盖了超过1000公里的秘鲁海岸线。在高效的官僚机构管理下的复杂的灌溉网络的精细化农业生产奠定了秘鲁的霸权。谷物和日常用品被运送到城市和省级行政中心的有组织的仓储设施中。

　　在这个时期之前的印加和一些社会会用儿童作为牺牲。尽管没有考古发现证明印加民族志记载的大量的印加儿童会在特殊的场合被当做牺牲，比如说印加统治者的死亡和加冕仪式上。但最近几十年来，在国际研究小组进行的发掘中在高山山顶发现了少数儿童被作为牺牲品。在发现万查基托拉遗址之前，很少有考古证据证明秘鲁北部海岸地区存在把儿童作为牺牲的现象。其民族志的资料仅限于西班牙男修道士安东尼奥·德拉·卡兰查的描述。他声称，在杰奎特佩克河谷月蚀期间奇穆国会用儿童、水果、玉米酒和染色棉布作为祭品。

　　在北部海岸的多个地点发现了殉葬墓、陪葬墓和作为牺牲的俘虏，以及把儿童、青少年和成人作为祭品，但是直到最近才知道，有一个可能的例子是把儿童和骆驼作为牺牲。1969年，考古学家克里斯托弗·唐南在海边小镇旺卡科发掘中发现了十七名儿童和二十只骆驼的遗骸，这些遗骸被埋葬在没有任何随葬品的普通的坑中。尽管没有进行人骨学分析来确定可能的死亡原因，但根据其考古背景、人口统计资料和异常的墓葬方式，唐南认为，这些遗憾可能是牺牲。碳14测定这个坑的年代在公元1400年左右，即奇穆国统治北海岸的时期。

　　骆驼是前西班牙前时期安第斯中部地区作为牺牲的主要动物。尽管早在前陶器时代晚期（公元前1800年）科托什的十字手神庙中就发现了一些骆驼作为仪式性物品，但直到过渡时期早期（公元100-600年），骆驼的牺牲才急剧增加，特别是在秘鲁北部的摩切文化中。最常见的型式是将整个骆驼或身体部位（最好是头骨和腿的四肢）作为陪葬品。在坟墓中，他们既起到食品的作用，又具有象征意义。在奇穆国占领摩切谷的期间，完整的骆驼单独或与人类一起被放在瓦卡德月梁和成粲地区的坟墓和存储设施中。但是，唐南和富特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期和现在的发现中证实，尚恰科地区是把儿童和骆驼作为牺牲的重要地区。

　　万查基托拉遗址祭祀场所

　　万查基托拉遗址祭祀场所距海岸线350米处，海拔高度约为11米，是一片覆盖在海洋阶地的风沙作用的沉积层。该遗址南界被现代建筑限定，北界被建筑垃圾限定。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后期，该地区的西部在修建公路时被大型机械破坏。可以假设，由于建筑活动，遗址边缘不可计数的物质文化的丧葬材料已经丢失。

　　在2011-2016年，我们获得了资金，用于进一步发掘和对人类和骆驼的骨骼进行详细分析。最终发掘出137名儿童和205只骆驼的遗骸。如果我们计算此地由于最近的人类活动所扰动区域中发现的残缺不全的遗骸，则总数量会更高。对该区域的完全的发掘表明，儿童和骆驼被埋葬在约700平方米（N-S轴50米和E-W轴14米）的区域中。该遗址的南部、北部和西部边缘受到现代建筑的影响严重，严重破坏了人类和动物的生存环境。然而，我们的发掘证实，大部分牺牲（包括人类和动物）都集中在该地点的中央。

　　我们分析表明，人类和骆驼是按照严格的顺序埋葬的，大多数儿童都面对着西方（大海），而骆驼则朝山。儿童通常以三人一组的形式被埋葬，并随着年龄的大小从最小到最大方式埋葬。一些孩子的脸上涂有朱砂颜料，其他孩子（主要是大一点的孩子）则戴着特别的棉质头饰。骆驼则被小心地放置在人体旁边或上方。在许多情况下，相反颜色（棕色和米色）的骆驼被埋在一起，并放置在不同的方向。

　　在四个已确定的墓葬群的东侧表面铺上干燥的泥土。明显可以看出，这种泥土最初覆盖了整个场地，但在为牺牲者开挖埋葬的墓穴和祭祀活动中大面积运输可能破坏了其中的部分。这是由于在干燥泥土表面不完整的区域中存在许多泥土碎片而引起的。只有少数孩子和骆驼被埋葬在该遗址的东部，这个区域的泥土保存的很好。在潮湿的泥土表面上保存完好的人类、骆驼和狗的脚印。某些脚印可辨别为成人鞋子的样子，而较小的脚印则是由赤脚走路的孩子留下的（没有发现牺牲者的鞋子）。骆驼脚印的大小和形状与年轻的骆驼蹄的大小非常吻合，表明这些动物是作为牺牲通过该地点的。

　　牺牲事件的共时性

　　发掘的目的之一是确定大规模集中的儿童和骆驼牺牲是单个事件还是一系列小的事件。地层分析表明，所有人类和动物都被埋在一层干净的沙子中。几乎所有遗骸都埋在相同的深度且彼此紧邻，没有发现埋葬坑互相打破的现象。只有两个位于该遗址北部区域的遗骸埋葬的明显较深。在潮湿的泥土中发现了人类和骆驼的脚印，表明受害者在他们最后被埋葬的地方附近走动过。以上数据以及我们对埋葬位置和空间聚类的观察表明：a）儿童和骆驼科动物是在该地点被处死的（而不是从其他地方带走他们的尸体），b）人和动物尸体的最终处置或许遵循了由奇穆牧师和官员计划和组织的一致的牺牲仪式。

　　两个独立的实验室进行了20次AMS放射性碳测定。样品取材于不同的发掘区，所有样品均来自于生命史较短的植物遗骸（骆驼身上的莎草绳和儿童墓葬围带上的棉线）。测定的结果校正后年代在公元1400-1450年之间。使用一个或两个西格玛校准，可以将牺牲事件的日期相对准确地定为奇穆晚期。地层学的证据表明，牺牲仪式是在一场大雨/洪水事件之后做出的，其导致了纯净的沙层上沉积了一层泥土，儿童和骆驼被埋在其中。泥土似乎是在一次重大降雨事件（或一系列事件）中沉积成薄薄的一层。这可能与厄尔尼诺-南方涛动现象或类似的气候变化有关（例如，“厄尔尼诺·科斯特罗” ），其会周期性地带来沿海洪水和海温升高，从而破坏秘鲁北部和中部的海洋食物链。可能是为了回应大雨而举行牺牲的仪式，在泥土层中挖出了墓穴，在少数情况下，一些孩子和骆驼被留在了湿泥土上。

　　儿童牺牲的人骨学分析

　　除三具成人墓葬（两名女性和一名男性）外，所有人类骨骼遗骸均为儿童，年龄大约为5至14岁，其中大部分为8至12岁。

　　古DNA初步分析

　　某些个体的短发特征和缠腰布的残留物暗示其是男性，但这个年龄段的骨骼形态是无法区分男性和女性。但是，使用DNA染色体分析仪对牙齿样品进行的初步分析表明，这些样品中同时存在男孩和女孩。我们通过使用多重单碱基延伸PCR测定法确定他们的线粒体单倍体来自于美洲原住民。目前这些样品正在进行全基因组测序分析，以探讨这些作为牺牲个体的群体遗传亲缘关系。

　　颅骨整形的变异性

　　颅骨整形的变异性表明，埋在万查基托拉遗址的孩子是异质样本，可能来自不同的社群和地区。在130例颅骨的检测中，有85％（111/130）的颅骨没有整形。出人意料的是，只有8％（11/130）的颅骨显示出秘鲁北海岸史前人口典型的枕骨扁平化形式，这种整形被认为是儿童在婴儿期进行的。奇怪的是，有八颗颅骨（6％）采用一种独特的颅骨整形形式，即所谓的环形整形。在秘鲁北海岸没有这种整形方式，但是在北部高地的某些地区发现有环形整形颅骨的方式，例如在现代的安卡什省。这表明这些儿童的成长的地区不同，大多数没有颅骨整形的儿童及奇穆和其他北部沿海地区典型的枕骨扁平化的人群。

　　碳氮稳定同位素分析

　　来自38个个体的牙齿样本中碳氮稳定同位素分析表明这些个体饮食来源存在很大差异。 万查基托拉数据显示13C / 12C和15N / 14N数值范围比较大，表明由于不了解万查基托拉儿童的原居地和生活史，因此其饮食特征的多样性支持根据颅骨整形推断他们可能是来自不同的地区。

　　牺牲方法的人骨学证据

　　在实验室检测发现，几乎所有保存完整胸骨的儿童都有一个穿过其胸骨（未闭合的胸骨）的单个横向切口。这个切口在位置、角度和方向上都是一致的，而模糊的或“假起点”的切口很少发现，这表明是经验丰富的人制造了这个切口。正如在骆驼上所看到的那样，大约10％的个体在第三或第四肋骨的外表面上也显示出切割痕迹。许多孩子的肋骨明显可见散开和移位，表明其胸部被强行打开过。万查基托拉儿童胸骨切口的横向方向不同于古代秘鲁的其他牺牲者。通过胸骨横切术进入心脏是现代胸外科医师所熟悉的技术，并且以各种名称而闻名。在万查基托拉只能假设这种切口的动机是为了摘心。

　　研究骆驼遗迹

　　尽管由于后期沉积物的扰动，并不是所有骆驼的遗骸都是完整的，但保存较好的个体，可以研究易腐烂的物质，例如毛，胃内包裹物，莎草绳和粘在毛上的植物，这些都是通常在考古环境中无法观察到的。所有的骆驼都没有成年，不到一岁半，75％估计不到9个月大。年轻的个体比例很高，缺乏成年个体表明这些动物是按年龄选择的。儿童的年龄和骆驼的年龄之间存在明显的相似之处。可以观察到各种皮毛颜色，包括米色、浅棕色、深棕色和混合色（例如棕毛中带有米色点）。最常见的颜色是棕色；最少见的是米色。棕色和混合色为主流及动物的年龄似乎是选择牺牲动物的主要标准。

　　讨论

　　在旧世界，鲜有令人信服的儿童作为牺牲的实例，在多数情况下，由于缺乏死亡原因的人骨学证据，人们对于是否是故意杀人存在着很大的争议。但对于万查基托拉遗址而言是没有任何争议的。骨骼证据清楚地表明，孩子和骆驼是通过切开胸腔而被处死的。没有其他任何致儿童或骆驼死亡（在死亡时或死亡时发生）的创伤，这表明整个祭祀中的行为是一致的。

　　在儿童中观察到的颅骨整形形式的变化以及广泛的碳、氮同位素比值表明，他们可能来源于不同地区或种族群体，而不是来自于单个本地人群。在埋有儿童和骆驼的沙层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泥浆，及在泥浆仍湿润时人和动物在上面活动足迹表明祭祀行为是在暴雨和洪水后不久发生的。在一个干旱地区，通常条件下降雨量可忽略不计。虽然大雨与祭祀之间的关系可能是偶然的，但很容易假设这两个事件是相关的。可能的推测是，大量提供儿童和骆驼作为牺牲是试图安抚神灵并减轻发生在公元1400-1450年的厄尔尼诺灾祸的影响。

　　个人简介

　　盖布瑞·普日特于2015年在耶鲁大学获得博士学位，目前是佛罗里达大学人类学系的助理教授。自2010年以来，普里托一直在秘鲁的北海岸工作，特别是在旺卡科，在那里他挖掘了八处以上的考古遗址，其中之一就是如今著名的万查基托拉大型祭祀场。普里托已在同行评审的期刊上发表了许多论文，并且将在2020年1月出版与丹尼尔·桑德威斯共同编辑《古代安第斯山脉的海洋社区》一书，该书汇编了南美太平洋沿岸不同捕鱼聚落的文章。盖布瑞·普日特还是国家地理探索者，已获得多项资助来进行他的研究。

　　费伦·卡斯蒂略·卢汉在法国雷恩大学获得硕士学位。自2010年以来，他一直在圣地亚哥·乌塞达的指导下，在举世闻名本次获奖项目瓦卡德月梁的现场工作。自2018年以来，卡斯蒂略在盖布瑞·普日特的指导下加入了旺卡科考古项目，是该项目的参与者。他还负责这项研究项目的考古实验室，该项目由于保护和保存考古藏品最近获得美国大使馆基金会的奖金。得益于该奖金，该实验室如今已成为秘鲁最先进的实验室之一，并且长期的对在旺卡科发现的出色纺织品和羽绒布料进行保护。费伦·卡斯蒂略·卢汉目前是特鲁希略国立大学的考古学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