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冶铜祭山神，六大考古新发现里先人们很忙！
发布时间：2018-01-18文章出处：新华社作者：屈婷 施雨岑
制图/屈婷
年度“六大考古新发现”，保存着上下4万余年的人类活动信息。简而言之，古人燃起篝火，种植水稻，雕刻玉器，祭祀神明……所为和我们并无二致：美好地活着。
中国社会科学院16日在京宣布2017年六大“中国考古新发现”和“国外考古新发现”。新疆吉木乃县通天洞遗址和济南市章丘区焦家新石器时代遗址、福建明溪县南山遗址、湖北京山县苏家垄周代遗址、河北行唐县南桥镇故郡东周遗址、吉林安图县宝马城金代遗址荣膺“六大”。
在蒙古国后杭爱省和日门塔拉匈奴遗址开展的中蒙联合考古发掘，则当选年度“国外考古新发现”。
中国自宋而有金石学，现代考古学却是不折不扣的“舶来品”，迄今不过百年历史。今人大多追捧宝物、文玩，中国社科院考古所所长陈星灿却强调：“考古中最无价的是遗存中保存的人类信息。”
更注重学术价值的“六大考古新发现”，保存着上下4万余年的人类活动信息。简而言之，古人燃起篝火，种植水稻，雕刻玉器，祭祀神明……所为的和我们并无二致：美好地活着。
新疆通天洞遗址：他们从远方来
看点：精美石器、动物骨骼化石
通天洞所在的新疆阿勒泰地区，是中国西北部通向中亚、欧洲的要道。当考古学家第一次抵达时，就注意到遗址正处在其中格外开阔、畅达的一条路线上。
新疆通天洞遗址及周边环境
作为新疆境内发现的第一个旧石器时代洞穴遗址，它完整保存着从旧石器时代到3500年前古人类生活、居住的遗存。在这部珍贵的“编年史”中，开头的故事尤为引人入胜。4.5万年，在人类进化史上不过短短一瞬，却是我们直系祖先之一——智人向全球扩张的关键时期。
一枚精美的刮削石器令考古学家爱不释手。这件石墨色的椭圆形石片边缘锋利，有规律的打制剥片技术证实它出自人工。更重要的是，这种加工工艺具有典型的莫斯特文化特征。那是来自欧亚大陆西部的远古文化“因子”，此前从未在中国的旧石器时代遗址中被大规模地发现过。
新疆通天洞遗址出土的精美刮削石器
破碎的动物骨骼化石、篝火的痕迹等都证实了它的“主人”选择在此长期生活、居住，而非偶然路过。结合洞穴所在的时间和空间位置，这一考古发现隐藏着一条重要线索：在史前时期，亚欧大陆东西两侧的人们如何迁徙、交流和扩散，而驱动他们的又是什么？
专家点评：该遗址对于研究中国乃至东亚地区旧石器时代文化的丰富性、多样性、与欧亚大陆西部远古文化的相关性等，以及探讨尼安德特人、丹尼索瓦人群的迁徙扩散，具有重要的学术意义。
济南焦家遗址：他们有了等级分化
看点：陶礼器群、玉器
据说，在今年竞争格外激烈的“六大”评选中，这个低调的新石器时代遗址高票当选。凭什么？答案在于它可能关乎中国东部地区的文明起源。它距今约5000到4600年，是海岱地区迄今考古发现年代最早的城址。
济南焦家遗址出土的玉器
海岱，指的是以泰沂山脉为中心的黄淮下游地区。从新石器时代以来，这个地区的文化面貌就自成一体，学术界将其命名为“海岱文化区”。其中，距今6000年-3800年的大汶口文化与龙山文化阶段是该区域从蛮荒步入文明，经巨大变革从而走向鼎盛的时期。从考古遗存来看，焦家遗址是大汶口文化中晚期阶段的一个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聚落。
这座史前“城市”呈现出强烈的时代和地域特色：半地穴式和地面式的房屋；防御性的夯土城墙和壕沟；成列分布的墓葬；棺椁出现和男女合葬……更重要的是，它们忠实记录着一场社会财富和等级加速分化的进程：富者重椁厚葬，贫者愈贫，几无立锥之地。
济南焦家遗址的墓地棺椁
不要小看分化的力量，它促使聚落结构犹如金字塔般越来越复杂。为了区分等级，统治者将一些祭祀和宴饮的器物赋予特殊意义，形成了礼制。因此，墓葬中精美的陶制礼器，特别是以壶、杯为代表的饮器群，显示出海岱地区独特的礼制特征，影响深远。大量玉器的出现则显示出与良渚等其他文化区千丝万缕的联系。这种文明的交流、融合和对抗，是历史最迷人的部分。
专家点评：这里出土的玉璧、钺、环、长方形有孔的刀、指环等，包括将孔用小玉块塞住的做法，都强力地证明着它对山西陶寺文化的影响。
福建南山遗址：他们在山顶“安居乐业”
看点：人骨、炭化稻
在福建省三明市明溪县狮子山的南侧，一处洞穴与旷野相结合的史前文化遗存在2017年引起广泛关注。因为，它揭露出距今5800年到4300年间闽西北的文化面貌，填补了该地区新石器时代中、晚期至商周时期考古学文化谱系的“缺环”。
由于特殊的自然环境，华南地区的史前人类遗骨很难保存。南山遗址5座保存有人骨的墓葬就非常珍贵。对它们开展的形态学和病理学分析，可以一窥当时人群吃什么，靠什么维持生计。
福建南山遗址出土的人骨
长期以来，人们一提到居住在洞穴的人类，就会联想到采集狩猎，但南山遗址的先人们显然颠覆了这个印象：他们从事着相对发达的农业生产。丰富的植物遗存中，有目前在武夷山东麓地区发现最早的水稻，也有整个华南地区迄今发现最早的两种小米粟和黍。
福建南山遗址出土的炭化黍、炭化稻、炭化粟遗存（从左至右）
在南山先民们“安居”计划中，有一种独特的山顶、洞穴相结合的空间利用特征。他们的居住区逐渐从洞穴移到山顶，并在山顶留下了福建省内最早的蓄水池遗迹和大量的柱洞、灰坑，展现出一幅繁荣景象。
专家点评：我们是否可以大胆猜测南山的水稻和小米是从海路传入的？南山遗址或将拓展我们对史前海洋交通的研究视野。
湖北苏家垄遗址：他们为国家“调配”青铜
看点: “金道锡行”铭文壶
半个世纪前，京山县苏家垄遗址发现了青铜“国宝”九鼎七簋，向世人揭示了一个“于史无载”的神秘诸侯国——曾国。如今，在当年发现地点的南部岗地上，考古学家第一次全面还原了遗址的墓葬、居址和冶炼遗存，使人们对曾国及周王朝的物质、文化面貌又有了突破性的认识。
湖北苏家垄遗址俯瞰图
青铜礼器，以有铭文为贵。此次出土的大量青铜器铭文透露了诸多历史信息，其中最引人关注的就是一件写有“金道锡行”的铭文壶。壶身有161字，极为罕见。金，即为铜，铜和锡合而为青铜。由于中央王朝的所在地没有足够矿藏，“金道锡行”证明了当时确实存在一条由南方向北方运输金属的路。
另一件青铜器铭文“克逖淮夷”，印证了曾国控制淮夷地区。结合此次发现的大规模曾国冶铜遗存、出土的铜锭，考古学家认为曾国很可能把控着周王朝青铜的冶炼、生产和流通等环节，并在汉淮与中原地区之间的金属资源流通扮演重要角色。
湖北苏家垄遗址出土的铜锭
这座距今约2700年的曾国大型城邑，显得富足而先进。它与相距不远的郭家庙、文峰塔等遗存并世而立，拥有着华美音乐、精美礼器，却为何消失于史书？感谢考古，让人们得知历史的复杂和吊诡。
专家点评：“于史无载”的曾国被考古学家揭示出翔实悠长的历史、先进多彩的文化，可以期待考古学改写更多的历史。
河北行唐故郡遗址：他们想成为“华夏人”
看点：二号车马坑，动物头蹄葬
戎狄与华夏，大概是中华文明关于民族交流和融合最早的篇章。当中原地区形成统一的国家后，文明大盛，故周人自称华夏。而西方和北方那些习俗不同的族群则被称之为戎狄。遗址里那些独具特色的墓葬、车马坑、殉牲，正讲述了戎狄族群的故事。
河北行唐故郡遗址的二号车马坑及殉兽坑(殉兽坑在东)
遗址的年代在春秋晚期至战国中期，这是冀中地区首次集中发现这个时期的考古遗存。它的发现有诸多奇特之处：在二号车马坑内，居然完好保存着5辆车、16匹马组成的“车队”！而车马坑、墓葬、殉牲坑三者前所未见地呈直线排列。用骨贝、海贝、青铜装饰的鞁具、挽具，漆绘贴金的车，数条彩绘皮质“靷”，多层皮条编串的络辔装饰熠熠生辉，为复原先秦时期车马驾驶方式提供了罕见“标本”。
河北行唐故郡遗址的精美马具
考古中还首次发现了一种独特的动物头蹄葬：坑内分层埋放着大量的牛、羊、马头蹄。加上积石墓，殉人、大量殉牲的风格，可以说是“北方族群style”无疑了。但另一方面，车马坑、青铜器、陶器等又显现着中原文化对其巨大的吸引力。
专家点评：行唐故郡的发现进一步丰富了戎狄文化内涵，再次刷新了我们的认知。它是北方戎狄族群华夏化的具体反映，使华夏文化显得更加丰富多彩。
吉林宝马城遗址：他们祭祀长白山
看点：玉册、建筑中轴线
宝马城遗址位于吉林省安图县二道白河镇西北4公里处的丘陵南坡上。以往学术界普遍视宝马城为渤海朝贡道上的重要驿站，但2016年出土的玉册确证其为金代皇家修建的长白山庙故址。
吉林宝马城遗址俯瞰图
历时3年的考古发掘共出土各类遗物超过5000件，宝马城建筑组群的布局、主要单体建筑的形制与功能也大致水落石出。它的整体布局与中岳庙(嵩山)、西岳庙(华山)等宋金时期的皇家山岳祠庙非常相似，足见其规格之高。
吉林宝马城遗址出土的兽面纹瓦当
宝马城遗址是近年来发掘的保存状况最好、揭露面积最大、最为重要的金代建筑遗址之一。它的选址也颇见古人的智慧。城内建筑轴线的南向延长线正对长白山主峰，天气晴好时，从宝马城南眺，长白山主峰尽收眼底，优越的视廊无与伦比，体现了其超然的地位。
专家点评：它是中原地区以外首次通过考古发掘揭露的国家山祭遗存，不仅是金代历史与考古的重要发现，也是边疆考古和北方民族考古的重大突破。（图片来源：中国社科院考古所）
责编：李来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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