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李飞:择一山终老,掘一城白发——“诗和远方——青年学者金爵奖”专题(一)
发布时间:2016-05-31文章出处:中国考古网作者:李飞
编者按:为促进中国考古学的发展,奖励在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做出突出贡献的青年学者,首届中国考古学大会(2016.郑州)评选出11位青年学者奖(金爵奖)。“羡子年少正得路,有如扶桑初日升。”青年考古学者的健康成长是中国考古学稳健发展“走向未来”的坚实基础,他们心中的阳光和脚下的力量是中国考古学“走向世界”的学术希望。青年人考古梦,为了将这些青年学者的幕后点滴记录下来,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科研处和中国考古网联合策划“诗和远方—青年学者金爵奖”专题,一睹他们青春岁月的今朝风采。
中国考古网:李飞老师您好!首先恭喜您获得首届中国考古学大会(2016·郑州)青年学者奖(金爵奖),对于此次获奖,您有何感想?
李飞:谢谢。我想这个奖是对过去五年海龙囤考古工作的认可,虽然我在这段时间内还发表了岩画、墓葬等方面的学术成果,但我愿意把这个奖献给海龙囤。首先感谢评委,他们都是资深的前辈考古学家,是我们学习的榜样,感谢他们选择了海龙囤。感谢海龙囤考古队每一个队员艰辛的付出,考古永远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这个奖属于团队!这个奖对我们而言,是一种鼓励,更是一种鞭策,成绩属于过去,一切还需向前看。
2013年1月9日,作者在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学论坛上报告海龙囤的最新发现 刘建国 摄
李飞:是的,迄今为止,我们已经在囤上奋战了五个年头1000多个日日夜夜。由于任务较重,在2012—2015年间,通宵达旦的工作是家常便饭。在前线作战的只有六七个人,但我们得到了贵州省考古所全所上下的全力支持,得到了国家文物局、贵州省文物局的精心指导,得到了遵义市委市政府、汇川区委区政府的通力保障,也得到了国内许多同行热情的帮助,保障了考古工作的顺利推进,成果不断推出。
2012年4月刚上囤工作的时候,条件比较差,当地老百姓也不太理解,工作推进比较困难。住的房子漏雨,常常半夜起来用盆子接雨水,或者把床挪到不漏雨的地方。用简易木柱架上山的电,电压不稳,每到傍晚农村用电高峰期,山上的电灯就忽明忽暗,打印机、电脑都被烧坏过。真正的挑战来自于业务本身,面对一个接近0.4平方公里的茂密植被覆盖下的山城,该从哪里下手?我常常感觉自己是一只蚂蚁,面对一个硕大的西瓜,不知该从何下嘴。但我们很快制定出用聚落考古的视野,以囤上最大的建筑群“新王宫”为突破口,对全囤进行系统调查勘探的工作方向,点面结合,重点突破。通过数年的努力,厘清了“新王宫”的格局、年代和性质,厘清了城池轮廓从宋到明的历时性变迁,也对囤上道路交通系统、采石场、窑址等不同遗迹的空间分布进行了梳理。整体工作基于前人的成果,由内而外有层次的展开,事实证明这是十分有成效的。
如今,在汇川区委区政府的鼎力支持下,我们已在囤顶建立考古工作站,过去漏雨的房子已经修葺一新,通电、通水、通网络,条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海龙囤考古工作站成为贵州省考古所条件最好的工作站。更为重要的是,随着海龙囤成功跻身世界文化遗产,我们用自己的工作,赢得了别人对考古人的尊重。一切艰辛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因此,没有特别鲜亮的日子和事件,每一个日子都是平淡的,但连缀起来,就是一串美丽的项链。
部分考古队员,右起:侯清伟、韩文华、胡霖、彭万、李飞、何烨、韩继泽,2013年1月4日摄于新王宫 乾江 摄
李飞:这也是贵州的第一处世界文化遗产。没有考古对重要遗迹的揭示,对遗址内涵的阐释,海龙囤申遗无从谈起。扎实的考古工作,为海龙囤成功申遗提供了科学的、强有力的支撑。2012年初,贵州省文物局决定海龙囤申报世界文化遗产,考古队作为排头兵,率先进驻海龙囤展开艰苦卓绝的田野工作,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是孤军奋战,之后才慢慢得到各方的理解与支持,申遗的队伍逐步壮大,最终交出了满意的答卷。
现在的田野工作与以往相比,有了许多不同,比较突出的一点就是,对一些重要遗存,发掘之初就要考虑到有效的保护与未来的展示,发掘、保护与展示是一个有机的整体,需要整体推进,海龙囤就是这么做的,是由多家单位联合完成的。其中考古发掘与研究是基础,是一个遗址的灵魂所在,发掘是对业已消失的现场予以科学再现,研究是对发掘对象的科学阐释,是让文物开口说话。离开了发掘与研究的保护和展示,是苍白的,是没有生命力的。
海龙囤驻地——所有的考古手记,都是在这间简陋房间里,听着冷雨松涛完成的 彭浩 摄
李飞:散文化写作,是我个人的爱好,没什么宏大的抱负,也谈不上“推进考古学的大众化”,只是觉得把自己经历的考古故事讲给圈外的人听是一件过瘾且有意义的事情。是兴趣使然,而非使命使然。有时间,有闲情,就会把一些好玩的事写下来,断断续续在一些报刊、杂志刊发。所以2012年上囤伊始,就有在媒体工作的朋友约我写写海龙囤的考古故事,每周在报纸发表,我一口应承下来,不曾想这是一件苦差。因为田野工作繁重,常常在交稿前一晚,熬到凌晨两三点钟炮制一篇两三千字的小文以交差。后来发现,写是最好的学习方式,因为要把海龙囤的每一个小问题阐释清楚,不开黄腔,就需要基于考古发现查找大量文献,并拾掇一些流散民间的口碑文献,从不同角度看问题,迫使自己思考,迫使自己潜沉下来。随文章不断在报纸登出,我也结交了许多新朋友,他们都关注海龙囤,关注海龙囤的考古工作,还有人收集刊登考古手记的报纸登囤切磋,提出新的问题,提供新的材料,这给我莫大的鼓励,让我知道很多人在通过这些小文了解囤上的工作。最终一共写了36篇,因为这一年我36岁。后来汇集成一册,就是《复活的土司城堡:海龙囤考古手记》。这是名符其实的考古手记,因为是在考古现场针对那一刻自己所关注的问题而撰写的,且都围绕着海龙囤这个叙事主体。
如何平衡科学性和可读性两者间关系,我认为首先是要对书写的对象有很好的把握,这是前提;其次是组织生动的语言将之转述出来,学会讲故事,这是技巧;当然也需要一点点天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将这类文章写好。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愿意写这类文章,毕竟不能用它来评职称。但我相信,每一个人在考古现场,都会有被历史击中心灵的一瞬,勇敢打开心扉,把这些情愫记录下来,把考古的成果和考古人的心情与大众分享,与众乐乐。
(采访:李连娣 策划:乔玉 审核:刘国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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