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家遗址环境考古座谈会纪要
2004年4月16日,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第一研究室(原始社会考古研究室)与考古科技中心共同召开青海喇家遗址环境考古座谈会,邀请了北京大学环境学院、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中国地震局地质研究所、北京师范大学地理与遥感科学学院等单位的地震、地质、地貌、环境方面的专家学者参加。会议特别邀请的中国科学院刘东生院士和中国地震局马宗晋院士因故没有出席,但对会议表示了热情支持和深为关注,对喇家遗址的工作给予了积极评价。
会议开始,考古所白云翔副所长首先讲话,对来宾表示欢迎和感谢。同时指出考古所有着科技考古应用的传统,多学科结合对于考古学发展的意义,以及喇家遗址环境考古研究的成果和对今后工作的希望。他特别强调了多学科的整合和强化人地关系研究的问题。会上,叶茂林、夏正楷先后分别介绍了喇家遗址的考古发现和环境考古的工作以及古地震、古洪水证据的发现和研究,之后王明辉介绍喇家遗址出土人骨的鉴定与研究工作、赵志军介绍甘青地区植物考古研究工作、袁靖介绍西北地区动物考古研究工作,齐乌云提供了黄河上游官亭盆地史前人地关系研究的文字介绍。然后,与会者对喇家遗址的环境考古工作,特别是发现并确认的古地震和古洪水现象的科学证据等问题,进行了座谈交流和讨论,对喇家遗址环境考古研究还有待进一步深入的工作提出了许多很好的建议。
喇家遗址1999年开始试掘,已经连续进行了多年的发掘工作。喇家遗址的考古发掘是近年来黄河上游地区史前考古的新亮点,一系列新的发现,突破了对齐家文化的原有认识。尤其是从2000年起,在喇家遗址同时还发现史前灾难的遗迹现象,把史前考古与环境灾变事件联系起来,开启了环境考古新的切入点。考古所的科技中心和北京大学环境学院的研究人员,分别在喇家遗址上与考古发掘者合作开展多学科交叉的古环境研究,突出了以地学方法和手段的环境考古工作。环境考古与考古发掘同步,连续3年不断跟踪进行考察和采样,为探索喇家遗址古灾难原因,寻找灾害事件的科学证据,取得显著成果,初步确认了喇家遗址的地震和洪水灾害。考古学证据与自然环境证据相结合,互为印证,在地层关系、遗迹现象、埋藏学、年代学及其地学现象和环境背景方面都明显吻合,较好地解答了考古奇异现象以及遗址与环境变化的关系等问题。为进一步探讨史前人地关系,尤其是发生灾变的极端关系,提供了一个重要考古实例。
座谈会上的发言,学术讨论的气氛非常热烈。各位专家充分肯定喇家遗址考古发现和环境考古工作的同时,还从不同角度提出了新的思路,并且指出一些需要再深入研究的问题。下面是初步整理出来的有关发言的文字记录,仅供参考(以发言先后为序。由于没有来得及请每位发言者都审阅,因此,未经同意,请不要引用)。
白云翔(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副所长)
喇家遗址现在这个座谈会非常有意义。考古所对科技考古一向有着好传统,夏鼐所长就非常重视现代科技在考古学上的应用。考古所碳十四实验室的建立,后来的热释光实验室等,不断地推进科技在考古学中的应用。二十世纪80年代以后,考古所新老交替。新一代仍然继续发扬传统,而且又形成了新的优势。考古所研究人员重视科技在考古学中的应用,是与夏鼐先生的身体力行有很大关系的。现在,考古所的陶寺、尉迟寺、兴隆洼、喇家••••唐大明宫太液池、广州南越国宫署遗址等等,从史前到历史时期的遗址,都在积极采用科技考古手段,最近被国家文物局评为唯一一个田野考古二等奖的广西桂林甑皮岩遗址,发掘很少,而大量采用科技手段,获得丰富的自然环境信息,受到了国家文物局的肯定。多学科结合,是考古学科发展的需要。
喇家遗址发掘,起步很好,课题的设计以官亭盆地为整体,多学科结合,成果很明显。5年来,作一个总结,很有意义。下一步的工作,希望通过今天的研讨,使目标更明确,弄清楚工作的重心,考古的重点是什么,抓住中心问题,把工作做得更好。这里对甘青队和喇家遗址今后的工作,提出几点建议:1,要更好地结合,要强化人地关系,环境考古要探索的不单纯是灾难,还要在文化演进与自然环境的关系上有更多突破,有新的进展;2,视野要再开阔一些,多学科合作进一步深入,利用各种方法和手段,尽可能提取更多信息,同时加强综合研究;3,注意多学科研究的整合,把多学科的环境考古落实到人地关系的考古学研究上来。搞好专题与总体目标的结合,喇家遗址发掘与西北地区考古学研究的结合,并希望从理论上有大的突破。
莫多闻(北京大学环境学院教授,第四纪地质地貌古环境学专家)
我们这些搞地质地貌环境的,看来很多都是师生关系。还是老师和长辈先说,按年龄大的次序来吧?!
郑剑东(中国地震局地质研究所研究员,地质与古地震研究专家)
从喇家遗址目前所看到的现象,应该说很像是古地震。古代地震有古地震和历史地震的区分,有明确历史记载的称为历史地震。在民和地区发生过的有记录的历史地震有多次,大都在5级以上。公元373年8月一次,5级;1819年2月24日有一次,5级;1883年3月11日的一次,5级;1893年6月1日还有一次;1125年8月30日(宋宣和7年),在甘肃兰州发生7级地震,可能对民和影响很大;在兰州还有过多次地震。我国有记录的最早的地震是公元前1831年(夏帝发7年),称为泰山震(整理者注:记录如此,文献待查、待考)。喇家遗址的史前地震现象可以介于历史地震和古地震之间,它虽然是没有历史记载的古地震,但是通过考古工作有可能明确年代,有可能搞得更清楚,就有可能成为一种类似的历史地震。如果是这样,那么喇家遗址古地震就可以是我国最早的历史地震,就把我国的历史地震记录提前到了史前时期,向前又提早了一二百年(整理者注:查有关资料,最早的一次有文献记载的地震,据称是约公元前23世纪,夏帝舜征三苗时,今山西南部蒲城发生地震。《竹书纪年》“三十五年,帝命夏后征有苗”,《通鉴外纪》注引汲冢纪年“三苗将亡,天雨血,夏有冰,地坼及泉”,《太平御览》引此云“三苗欲灭时地震坼泉涌”。《墨子》“三苗大乱•••地坼及泉”。有研究认为这次地震震中在北纬34.8度,东经110.3度,震级为5级。如果是这样,那么喇家遗址的地震资料未必更早。喇家遗址的年代,大约在公元前2100~1900年左右之间。注引资料见《中国地震科普网》。从历史学和考古学的角度看,这些文献史料都有待考证)。
喇家遗址古地震,有可能出现山崩,这在很多地震过程中都有。如30年代四川的叠溪地震,造成水流堵塞,溃决形成洪水。喇家遗址古地震是否存在山崩?可能与后面的大洪水存在关系。喇家遗址古地震,还要加强多学科的合作。地震有时间、震中地点、震级烈度三要素,解决喇家遗址地震问题应该从这三方面着手深入下去。地震时间,可以通过年代学的多种方法,如碳十四、热释光、裂变径迹法等和考古学方法的结合,取得比较准确的年代;震中不一定是在喇家遗址,但需要调查,从地表形态的垂直错变、水平错变的情况来追溯、推导、去寻找;从地形物、建筑物的破坏程度来判断烈度和震级。刚才夏正楷先生说,曾经请地震专家丁国瑜院士作过推测,但这样初步的估计和推断还是不够的,还要有更充分的考察研究,做大量的测图、填图工作,应该有大比例尺的考古和地震现象的填图。
杨景春(北京大学环境学院教授,第四纪地质地貌古环境学专家)
我看喇家遗址考古工作很出色,成绩很好。是考古与环境研究的新成果。这里提出一个问题,遗址及周围红土分布的范围有多大?遗址在二级阶地前缘的位置上,看来还应该有次生灾害。洪水淹没了二级阶地,说明水很大、很急。地震产生次生灾害是有可能的,河水堵塞,造成大洪水。还要做地貌图,看是否有大滑坡体,堵住了水,就找红粘土消失的地方,去找堵塞的证据。地震可以有砂管和喷砂,还有喷水的呢。有的喷砂形成了山堆,都有的。海城、唐山地震都有喷砂现象,都大于7级。冻土区也可能造成,在融冻褶皱的地方,但那是属于冻土地带。我看地震的可能性很大。砂管必须找出砂层,要重新作图,要详细。洪水没有问题,可以肯定。但洪水更可能是山崩堵坝造成的。地貌图很重要。形成堵坝以后,不是短时间可以冲开的。比如四川的叠溪地震,造成岷江堵坝,堵住的坝决口,至今仍然只有很小的口子。
仇士华(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前考古科技中心主任,碳十四测定和考古年代学专家)
年代可以搞得细致。齐家文化的测年已经作过一些,大体在夏初时期。年代还可以测系列样品,像断代工程一样做,误差不大,可以甘青队与实验室一起,列为课题做。还有同位素碳十三、氮十五,可以做人骨,参考对农业畜牧业的分析判断。中心的各种方法都要参与进去,不能表面地只是一点,而要扎实工作。这样把各方面都可以说得清楚一些。现在的条件很好,要把课题配合上去。喇家遗址是在比较特殊的地区,应与中原联系紧密。我也同意前面说的可能是堵了以后出现的洪水。
李容全(北京师范大学地理与遥感科学学院教授,第四纪地质地貌环境学专家)
我认为这个考古遗址选择得好,环境内容丰富,工作很有特色。我想问一下,遗址上除了被盖住之后,还有没有冲刷现象?二级阶地形成的年代?
杨晓燕(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博士后,喇家遗址环境考古研究者)
喇家遗址二级阶地年代约1万年前开始堆积,约4千年前结束。有喷砂测定的砂层年代在1万年前,与二级阶地形成年代一致。
李容全 二级阶地在1万年左右,是以喷砂测定的年代数据。我以为,沉积达2~3米厚的红土层,如果都是洪水,有些怀疑。这么厚的沉积,持续达几百年,红土层中的砂层做过没有?砂层结构最能反映洪水现象。(夏正楷和杨晓燕回答说红土层中间没有砂层,只有颜色发黑的间隔层,形成了连续不断的14个旋回的红土沉积。遗址上的红土沉积中有砂波,没有冲击层)那么,就是说洪水总是泛、总是淹,不是冲,这些情况必须要说明洪水是怎样的泛水问题(夏正楷说洪水持续泛滥还是一个需要研究的问题)。建议搞土壤的做遗址里农耕土壤和自然土壤的区分研究,因为东部地区和西部地区的土壤肯定是不一样的,西部地区没有做过,所以做出来就一定是新的、一流的成果,还可以对古代人为改良土壤的问题,找农田的范围,推测人口规模作出研究。
夏正楷(北京大学环境学院教授,地质地貌和环境考古专家,喇家遗址古环境研究者)
我准备派一个学土壤的研究生去工作,和考古队已经商量,计划在酝酿之中。
仇士华 植物硅酸体也还可以做。
吴耀利(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第一研究室主任,新石器考古专家)
土壤学研究对考古很有意义,如果把当时的农田找出来,是对考古的大贡献。
赵志军(社科院考古所副研究员,考古科技中心副主任,植物考古专家)
我们原来也计划对村落遗址内外的土壤差异作比较研究,但是可操作性较小,还没有做。
袁宝印(中国科学院地质与地球物理研究所研究员,第四纪地质地貌与环境专家)
我对这个红土层很感兴趣,它的形成,可能有两种原因,一是堵塞,二是气候变化。都要做工作。在美国开第四纪会议,大家都特别注意到洪水现象。一般地说,气候变化,变暖,洪水来。冷时,河道就堆积大量的物质。侵蚀的都是第三纪沉积物。不一定是降水,也可能是堵塞造成的水库溢流效应,同样会形成大洪水。我们应该跟国际上的洪水研究接轨,要深入地研究。过去看考古遗址,地层划分很细,但往往与自然的地层沉积不能对应,互不搭界。应该在考古发掘中,根据情况,有的要保留下来,作埋藏学分析,再划分地层。
杨景春 房址里的小孩身体上方的土壤是什么样的?
叶茂林(社科院考古所副研究员,喇家遗址考古发掘领队)
以10号房址的堆积为例,上层是红土堆积,下面是黄土,人骨周围都是黄土,有的房址下面堆积着黄土块。偶尔也有少量红土进入在房址下面的,我们认为那是因为洪水沿着堆积缝隙渗入下面的,是不成整体的零星堆积物,不能代表整个的地层堆积次序。在人骨上有不少骨折现象,还有许多是非正常的姿式。
李新伟(社科院考古所助理研究员,新石器考古专家)
有人怀疑灾害不是遗址毁弃的原因,而是遗址毁弃之后出现的。人的死亡和灾难是两回事。人骨埋藏就有问题,像墓葬,很多人骨像屈肢葬。房子里不是一个家庭的成员。还有玉器随葬。不能想象这是一个家庭的人口在一个房子里生活,还有玉器使用和存放。有可能是房子里发生了瘟疫,在这里举行了仪式,然后废弃房子。后来发生洪水或者地震。
赵春青(社科院考古所博士,新石器考古专家)
环境考古以什么为平台?我认为环境考古必须以考古层位学为突破口。喇家遗址不是群发性的灾难。考古发现的层位很清楚,但是层位表明,不能解释为群发现象。是人死后才被洪水掩埋,因此可能是地震造成人猝死在前,洪水在后出现。地震在先,裂缝与红土层的关系很重要,很说明问题。人死是在瞬间发生的,这个灾难和洪水不可能是在同一时间,有一个时间差,所以不能说是群发性灾难。
李容全 他说的有道理。补充一下,喇家遗址的工作似乎还缺点东西,缺喇家齐家文化时期人们的生活环境,生存环境。要把喇家遗址其它环境考古研究同时跟上。
夏正楷 我们这里说的不是人死的群发性,而是在一短时间内的连续自然灾害的发生是群发性的。有地震、有洪水、还有山洪。人死的原因还不是太明显,地震致人死亡还是推测。还缺乏洪水致人死亡的姿式方面的证据,淹死的人是什么样的姿式,还不好说。课题的目的是研究自然灾害与人的关系,我们更多的是做了大的问题的探索。
李新伟 房子里的人骨,不是动态的姿式,而是静态的姿式。可以看出,房子里大部分都是屈肢状的,类似屈肢葬。
郑剑东 我再补充两点。1,地震可以产生次生灾害。这个连续灾难发生的现象,值得继续加大力度研究。我提议,争取在十一五计划期间申请一个大的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由考古所为主,来牵头,其它方面的人员参加,做一个大的专题研究。还可以让民间企业家赞助。我们在柴达木考察研究所谓的太空人遗迹,就是通过企业家赞助,工作很成功(整理者注:可参见中央电视台有关节目的介绍,通过科学考察,研究否定了所谓太空人遗迹)。可以设立几个小的课题,组织一个大项目的合作研究。2,以后的考古工作,希望考古学家手下留情,地震现象的许多遗迹不要都挖掉了。如地震断面、崩塌等现象应该保留下来。发掘过程中应该有古地震学者参加,现场观察考察。我们要善待喇家遗址这样的重要发现。
夏正楷 在官亭盆地的二级阶地还发现有湖相沉积,红土堆积以后还有断裂,还有地震。
杨景春 这个地方地质结构复杂,青海湖那里有倒淌河,原来是黄河的支流,后来地质运动变化,成为倒流向青海湖的河流,称为倒淌河(整理者注:文成公主的传说里,把倒淌河更赋予了神话般的感情色彩。实际上是地质现象)。说明地质构造非常活跃,有多次地震。可以再找一些古地震的标志。
周力平(北京大学环境学院教授,特聘长江学者,古环境年代学专家)
因为没有去过遗址现场,没有去野外,不好多说什么。还希望以后到现场考察做工作。目前还没有分布范围的填图,我对年代问题很感兴趣。现在对于灾难是瞬间问题,还是长时间尺度问题,还很难解决具体问题。通过测定年代,如果能把洪水沉积的14个旋回搞清楚,年代上有高精度,才有意义。
莫多闻 喇家遗址的工作很重要,意义大,人地关系研究定位好。以前多把环境看成是资源条件,但环境对于人类社会也有重要影响,这个遗址就比较典型。在研究中,应该注意3个方面的结合:微观与宏观的结合,时间与空间的结合,多学科研究与整合关系的结合。我认为,1,有没有发生地震,地震与遗址废弃有什么关系?地震的确认很重要,地裂缝和喷砂都必须更深入研究清楚,要分清结构性的不同情况。2,洪水的成因,从洪水沉积特征上要排除其它原因,注意河床的高度与洪水的关系,还要研究地貌演变的历史。3,开拓思路,把考古研究进一步深入和细致,不能仅局限于该遗址,要进行多个遗址的解剖,不同时代遗址的解剖。把时间空间放大,再来深入探讨。
李淼(社科院考古所副研究员,考古科技中心副主任,考古绘图与复原研究专家)
我谈一下喇家遗址房址建筑的问题。我去过遗址现场绘图,看了发掘出来的房址情况。过去也比较注意观察研究房址复原的问题。喇家遗址的房址是窑洞式的可能性比较大。这里发现的房址没有柱洞,而半地穴式房址有柱洞。从F15的保存情况很好的现象看,证明应该是全窑洞式房址。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崖壁式的,还是竖井式的,因为房址的门前部分破坏比较厉害,还不太清楚。房址大多呈吕字形的平面结构,有房子居室和门外门前部分的现象,看来有可能是竖井式的院落形式,陕西有这种情况。发现的F3和F4可能是这种竖井式窑洞,F15因为发掘门前部分受到限制,而情况不明。但应该和前者相同。所以,喇家遗址窑洞式营造方式,由于在土质条件不利于挖掘窑洞的地方,因而比较难以让人肯定,这也是青海省首次发现窑洞式房址。还应该要深入研究喇家遗址黄土堆积问题。
夏正楷 窑洞的营造方式难以理解,这种条件下,与陕西的黄土条件不同。
周力平 没有古土壤,很难造窑洞。
叶茂林 我们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个地方其实不利于窑洞建筑,在我们的文章里也特别提到了,写上了。但是,还是倾向于认为这是窑洞式建筑,因为考古发现的现象可以证明。F15保存情况非常好,可以帮助我们判断它是窑洞。还有保存的墙壁倾斜度很大,难以肯定它是半地穴式的建筑,如果不是窑洞,就很难使如此倾斜的墙壁完整存在下去。另外也没有发现过房顶的遗迹,没有柱洞。而坍塌在房址里的土块堆积都是黄土,这可能就说明是窑洞的土顶。之所以在这种不适合建筑窑洞的地方建窑洞,就是因为这个文化人们的传统是窑洞式建筑,在这里仍然保持了这种传统。还有,也不是说类似这样的地方就绝对没有窑洞的建筑方式,我在到四川的铁路沿线,在陕西的略阳一带,就拍到过还是在小河流的阶地上建筑的窑洞,还比较多,不过现在一般不住人,人已经住在地面建筑里了。这里的窑洞土坎很低,有的窑洞顶上的土层也就1米左右。就好像喇家遗址的窑洞的情况。
再补充说明一下前面有人提到的问题。1,考古学特别注重地层学,地层关系在考古上是一个很重要的根本。现在喇家遗址环境考古的结果与喇家遗址发掘的地层现象是符合的,在F10和F15的发掘中,地层堆积的情况是黄土在下,红土在上,地裂缝的现象也存在地层关系,地裂缝没有穿过房址的填土堆积,说明地裂缝出现在填土堆积之前,在地裂缝中还见到有文化遗物进入,有红土进入。地层关系与考古现象是很明确的,对应的。所以我们比较同意夏正楷先生他们的研究结果。2,关于房址里的人骨遗骸,从一开始我们就考虑到了各种可能性,考古队还有过讨论和争论。而且对于搞考古的来说,首先应该考虑的就是各种人为因素。但是我们逐步都排除了其它各种可能性以后,人为原因不能解释考古现象,才开始考虑到寻找自然因素的原因。现在的研究结论也还是初步的。当然,这些各种可能性都还是可以进行讨论,可以再研究的。但我觉得,必须是尊重考古发掘的实际、尊重地层来作分析和推测,而不应该想当然。现在我们的认识是得到地层学支持的。
任式楠(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前所长,史前考古专家)
喇家遗址的环境考古很有意义。应该说这项工作有成绩,考古发现很重要,研究也跟上了,环境和多学科研究配合得好。喇家遗址考古发掘还被评为2001年度的十大考古新发现。但是现在考古方面还应该补充材料,考古是基础,考古现象要判断准确,如祭坛等现象,还需要更丰富的内容,要搞得更准确些。关于灾难现象,无论是洪水还是地震,都可以再寻找证据,灾难发生,不会只在一个遗址,这就是可验证的,还要选择另外的齐家文化遗址来继续工作,发现旁证,来进一步证明和肯定灾难现象。甘青队作为黄河上游地区的考古队,在研究工作计划上,也还要继续进行文化谱系的工作,不能说这项工作已经完成了。甘青地区的古代文化非常复杂,要再推进一步,把文化谱系弄清楚。
谢端琚(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前第一研究室主任和甘青队长,新石器考古专家)
喇家遗址考古工作的收获很大,在尝试考古与自然科学结合上也是很成功的。我很同意刚才郑先生说的,要组织多方面学者结合起来搞。在发掘同时就有环境和地学方面的专家共同参与,在发掘现场观察各种现象。还应把工作扩大,这样可以使工作成果更突出,现象更清楚,范围更清楚。齐家文化的分布比较广,内涵也丰富,已知有1000多处齐家文化遗址,而已经发掘的才20多处,还远未揭示出它的丰富内涵。但是在已经发掘的这些齐家文化遗址里,我所知道的也还未发现过像这样的灾难遗存,这似乎有点不好解释,比如说我原先发掘的永靖大何庄、秦魏家遗址,在刘家峡水库区,距离喇家遗址并不远,可是就没有发现过灾难的现象,为什么?这有些疑问。喇家遗址发现的灾难遗迹,是很难得的,也提出了一个新课题。喇家遗址非常重要,这里还发现了其它遗址未发现过的祭坛、壕沟等遗迹,都是新发现,是过去齐家文化所没有的,这个遗址是非常典型的齐家文化特色,许多发现都非常重要,值得进一步工作,把它彻底搞清楚。还有,过去齐家文化的玉器发现也比较少,喇家遗址发现玉器很多,成批成组的玉器出土,很重要,它对于研究礼制、文明起源等有重大意义。还希望能找到马家窑、齐家、辛店文化的地层堆积和地层关系。喇家遗址聚落较大,还要在周围的类似遗址发掘一些点,对地震带进行研究。
叶茂林 我再解释一下有关问题。喇家遗址发掘是官亭盆地古遗址群研究的一项,不只是喇家遗址一处,今后还要对盆地内许多遗址做工作。所以我们今后还要恳请大家的关心和合作支持,特别是聚落考古方面,我们不仅是单个的遗址去做聚落,而是要做多个,现在还有许多遗址的工作还没有开展起来。这些在环境考古方面都需要配合和合作,环境考古与聚落考古研究的结合,人地关系的研究,是我们课题中的一个重要的目标,我们想通过遗址群的考古,搞清楚这些遗址之间它们的横向与纵向关系,文化演变关系,以及变化发展的人地关系。这里环境考古有很大的施展空间。许多先生都提到了今后应该多个遗址做工作,这正是我们的课题里的计划。不过,有一点也应该向专家们说明,考古发掘不是说想挖那就挖那,它有一个发掘计划的报批手续。考古学有它独自的特点和性质、有它特殊的情况,有时候这和搞地学的先生们不能一致,不能同步,我们之间的各自课题有各自的计划,合作或配合相互之间都有一个理解和磨合的过程。我们下一步的工作,也是在这里想听取专家们的意见,然后调整修改完善我们的计划。前一段与环境专家合作是比较成功的,我们将继续把这种多学科结合搞好。另外,郑先生说到考古发掘手下留情的问题,我想告诉大家,国家文物局对我们的课题支持的同时,也一再要求我们发掘面积要有所限制,我们也是一直严格按照国家文物局的要求做的,至今每次发掘面积都有所控制,5年的发掘还不足2000平方米。我们更希望发掘同时有多学科的专家现场工作,使发掘过程在专家们的观察之中,因此,我们诚心地欢迎地学专家们到喇家遗址现场考察指导工作,合作开展工作!
夏正楷 与考古学结合,我们也要在工地待得住,能蹲下来。你的课题计划也要根据考古工作的情况有些调整,来适应考古发掘的程序和时间,与考古学者和考古工作有一个磨合,要相互尊重理解,求得一个各学科共同发展的共赢的效果。
袁靖(社科院考古所研究员,考古科技中心主任,动物考古专家)
我们发给大家的这个“喇家遗址考古发现与环境考古简述”上面,原先就是用的“共赢”这个词,后来感觉像是生意人喜欢用的词,于是改成了“同出成果,共享成果”。再说一个题外话,早上和王仲殊先生提起夏正楷先生,王先生说当年夏鼐所长不要孩子们学考古,结果后来夏正楷先生还是转向转到考古上面来了。我们很高兴夏先生来与考古合作,夏先生在喇家遗址的环境考古工作取得了好成绩,因为他很能够理解考古工作。
今天我们的会开得很好,各位先生们都发表了很好的意见。首先是定位,喇家遗址研究人地关系,灾害性事件及对人地关系的影响,在定位上比较高,非常有意义。其次,在思路上,郑先生提出地震三要素,从这个角度来深入下去。对于洪水,大家提出地震的次生灾害问题,从山体滑坡的可能性,去寻找相关的地貌学证据。还有年代学的问题。还有考古学研究的问题。第三,从考古学及多学科合作的角度,大家都提出要多学科结合,提出进一步开展多学科合作的各种可能和思路。在具体的方法和措施上,提出了各种多样的建议。我们感到先生们是非常认真、非常投入的,既肯定了喇家遗址的工作,又对这些工作作了深入的思考,提出了问题。这对今后环境考古研究,对喇家遗址的多学科研究将很有促进作用。谢谢各位先生!
吴耀利 今天这个会议很成功,是我们研究室第一次召开这样的会议。专家们提出各种意见和看法,十分宝贵,对于喇家遗址今后的工作会有很大的帮助。有些大的研究课题,还需要各方面专家深入工作,考古工作和研究上也还需要深入,要进一步加强。喇家遗址的各种遗迹的地层关系等,需要再在年代上搞得更清楚更准确。希望各方面的专家今后多交流,继续加强合作。最后,对各位专家、各位先生,表示衷心感谢!
整理者注:记录不全或有笔误的地方,敬请发言者与读者指正和谅解!
(文字记录:缪雅娟、金英熙、王明辉、叶茂林,整理:叶茂林)
(本会议纪要曾经于2004年在考古网刊发过,这里保持原状再次刊出,仅供阅读参考)
(根据会议记录整理,尚未经发言者审阅。未经同意,请不要引用)